这厢里,孟窅待嫁的心事纷乱繁杂,一时羞一时忧,但凡听见“靖王”二字,都要纠结上一阵子。圣旨下达后,老太太为她引荐了一个人。
“快来拜见齐姑姑。”
孟窅依言而行,又听老太太解释道:“这是你大伯婆为你请的女先生,往后陪着你嫁过去,为你打点日常起居。”
齐氏姜,尚宫局的出身,三年前得淑妃的恩旨回家成亲去。熟料人还没踏上故乡,半道突然接到噩耗说婚事不成了。她定亲的人家是个商户,人倒也本分,可商人游走在外,不久前南下采买时,意外翻船溺死了。婚事自然就此作罢,齐姜家里又早没了亲人,索性一路游览山水,回乡祭拜父母祖宗后,又返回望城落脚。好在她在命妇间有几分体面,便有人请她指点家中女眷的闺范礼仪。
前年孟宁定亲前,老太太就叫媳妇们留心合适的人选,为孙女们找个教习。殷氏因为淑妃的缘故,早早看好齐姜。前阵子传来孟窅定下靖王的消息,她就把人保举给老太太。
孟窅心知,名义上齐姜是服侍她的人,实则老祖宗不放心她的规矩,找个眼线耳报神震慑她来是真。长者赐,不敢辞。她老老实实收下,大抵因为自己不经事,对做侧妃一事心里没底,平日里倒也十分尊重齐姜。
光阴似箭,转瞬就到了出嫁的日子。老太太亲自为孟窅梳头添妆,嘴里念念有词。因是为妾,嫁衣只用的海棠红遍地锦绣妆花缎,绣着寓意吉祥的榴花。小谢氏比着女儿的身量,亲手裁剪,选的对襟窄袖束腰的样式,隆重里又显三分轻盈。
喜娘扶着孟窅起身,就要拜别父母,孟窅的眼泪一下落成两行。
“姑娘是有大福气的,欢喜还来不及呢!”
“可不能红眼睛,妆花了不说,要坏福分的。”这是老祖宗,也只有她敢说。旁人哪个敢提,必要被骂一回。大喜的日子里,一切不好的字眼都要避讳。
众人围着她哄,小谢氏自己红着眼睛,强扯了笑给她补眼角的粉。红红的盖头罩住了孟窅的视野,留下一片氤氲。她捧着宝瓶,仿佛牵线木偶般由喜娘牵引着,听从礼官的宣唱一时拜一时跪,唯恐行差踏错。
早起只喝了一碗甜汤,怕晕了口脂,小谢氏只象征性喂了两勺。轿子悠悠摆晃,她在狭小的红色空间里晕头转向,各式吉祥话和恭维话都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。哄笑声里,轿帘下突然闯进一只脚,更确切的说,是一只红色的靴子。孟窅惊得险些跳起来,手里一松险些把怀里的宝瓶丢出去,幸好她还有一丝清明,赶忙又抱紧了。
靖王娶妃时,因急着为朝阳遮丑,诸事仓促潦草。李家又是那样的人家,连嫁妆都是淑妃绕着弯填补的。这一回,桓康铁了心要补偿儿子,虽是纳娶侧妃,也不比宁王少费工夫。兼之,又有梁王的绯闻在前,桓康更需要一场声势浩荡的美事来吸引民众的目光。内务府便是在三日前才匆忙接旨,再将对靖王侧妃的恩赏加厚三分。且不说外人如何看待,崇仪自嘲了番,自己莫不是与婚嫁犯冲,回回都要出些不一样的缘故。另有淑妃把李王妃召进宫好生开导劝慰了一番。
靖王府内,礼部和吏部的官员来了泰半,有靖王请来的,更有大王派来撑场面的。于是,靖王遭罪了。待他在席间转过一圈,被人结结实实灌下一肚子酒水,不带参假的。此刻脸上潮红一片,脚下虚浮得依靠随从高斌的扶持,才勉强把路走顺溜了。他在前头被高斌灌一碗醒酒汤,换过外袍又缓过一阵,才往喜房来。
新侧妃的院子在西边,与王妃的东苑隔着一片花园。他踏着如水月色,在亮得晃眼的大红灯笼指引下,不疾不徐的踱步。身后嘈嘈的吵杂声远了,小风徐徐微凉,吹散他肺腑间的燥热,吹散让人躁动的酒意。
喜房的正门大敞,光华从门内倾泻而出,把柔软的月色也压下去。喜娘远远地就迎上来,脸上堆满了笑。崇仪眉骨一跳,适才的酒劲又涌上来,在他半边太阳穴上跳动,一阵阵抽疼。他斜里睇一眼高斌,那喜娘也是人精似的,立下会过意来,把许多讨喜的马屁重又咽回去。
他走进去,径直穿过次间、梢间,尽头的拔步床上坐着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,红烛高照的亮光下,她的嫁衣上似有流水的光泽,耀眼而柔软。他想起花轿里,抱着宝瓶惊跳的人儿,蓦地笑出声来。才一伸手,被眼疾手快的喜娘塞进一柄秤杆,他便几步上去,挑开那碍事的红盖头。
这一天,孟窅的视野都是红灿灿的,听见男人的笑声时,一下联想起自己的处境,不由地肩头瑟缩。盖头被挑开时,外头的光亮一下闯进来,她被刺得眯起眼来,又听见那个温润好听的男人的声音。
“闷坏了吧?”
他的温和笑谑,无端地让孟窅脸上发烫,犹犹豫豫着循声抬眸去看。远处捧着喜盒妆镜的侍婢排做两列鱼贯而出,她一点点集中视线,小心翼翼去看眼前,清隽俊朗的男人就占去她整个视野。
崇仪哂笑,折身挨着她在床沿坐下,察觉小姑娘一双眼直追着他痴痴地看。严格来说,孟窅的五官与淑妃只有三分相像,此刻大妆之下很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架势,可他更欢喜淡妆清浅的孟窅,不用半点粉饰的真实。嘈杂退去后,酒气随着静默慢慢攀上来,他随着心意放任自己,有心逗一逗她。
本小章还未完~.~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!
喜欢洗花沃雪请大家收藏:(m.shaonianshuwuba.com)洗花沃雪少年书屋更新速度全网最快。